11月的尽头,冬日如同倒映在湖泊上的云朵,低低地伏在天边,从前冬日的记忆涌上心头,那些灿烂的瞬间,要你记得,要我记得。
儿时的冬日,屋里安置着一个黝黑的小火炉,炉内火苗藏匿在圆圆的孔洞里沉稳地呼吸着,那些小洞便呈火红的颜色,一明一暗,似蕴藏着冬天温暖的鼻息。小炉上面覆着一个圆圆的铁片盖子,上面少不了暖着一些小橘子,梨子,馒头片和一些散落的西瓜子。院子里开始飘起雪花,从田野上奔突而来的北风哼哧哼哧地顶撞着窗户,从门缝挤进来时发出一两声嘤咛。我和奶奶围在炉边烤火,电视上一直在播放着动画片,一上午我们边吃边看。我把正在呼呼大睡的斑点拎起来抱在怀里,暖和便又增添了几分。斑点是我养的一只白猫,这时正蜷在它最喜欢的那个绿色单人沙发上做着美梦。
雪有时候会下一整夜,早上起床,窗外的院子早已经银装素裹。我兴奋地穿好笨重的棉袄往院子里跑,还没走两步,就因门口瓷砖上的一层薄冰滑了狠狠一跤。我撇撇嘴滚出两颗泪珠子,自己慢慢爬起来,毕竟玩雪才是第一要事。院子角落里有一个小小的花坛,里面倒没有种什么好看的花,仅有一棵柿子树,孱弱得和一根树枝别无二致,没有人期待它会长出香甜的果子。柿树细细的枝杈虽然被雪压得更低了,但一片雪白的背景下,令人惊喜地坠着一个红橙橙的冰柿子。
再后来上了小学,关于冬天的记忆是粉红色的围脖、沉甸甸的雪地靴和一周就能赶完的《快乐寒假》。雪人在清晨向伸懒腰的路人微笑,大大小小的雪团被戴红领巾的小孩子掷向太阳。哈气在冰凉的教室窗子上凝住孩童惊喜的神色,下课铃一响,大家抢着冲出教室呼吸着雪的味道、观察着第一场雪的颜色。听过雪的声音吗?飘雪的夜里,北风在雪地映亮的路口肆意地歌唱着,清晨第一个迈出家门的人总能听见雪咯吱咯吱地笑,多像纯真无邪的孩子。
后来,我们身上的年轮越滚越厚,如同一个个孤独的雪人,变得更加擅长独处,在欢呼雀跃中诞生,之后一个人静听雪落的声音,等待着阳光中的融化与重生。高中时期的冬日早晨是痛苦的,我们机械地起床,绷紧全身的弦来应对新的一天的学习。早自习的间隙望向窗外,窗子挤满了树杈黑压压的影子,庆幸的是,依然有一丝绯红的霞光入窗,原来又是一个晴朗的冬日。纵然冷风刮得紧,但无尽的希望依旧在冬日悄悄生长。记得晚自习的那场雪,惊喜得像有人突然在我们的大衣兜里塞了一把糖果。站在室外的灯光下,任凭风裹挟着白色的蝴蝶扑向我的脸颊,热烈却又毫无留恋。或许我们心中依旧住着一个无忧无虑的小孩,那场雪就像一根小小的火柴,压抑心中许久的烟火终于得以遁入自由的夜幕。同学们在走廊上唱着不成调的歌,迈着恣意的舞步,互相丢掷着雪球,想笑就笑,想叫就叫……
“今日立冬,园秋覆冰。红梅晚醉,后日悠悠。”青春的花树是多么倔强啊,熬过了漫长的冬天,固执地开放在春天。在那些晴朗且有风的冬日里,我惦念着我的花树。